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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要五點,天光日。手邊還有稿沒寫完,偏偏一個字也不想再寫。這些天好多問候的暖暖電話,沒有氣餒,除了第一天和M一樣氣到睡不著(不過我們的原因不太一樣),讓胃潰瘍和腸胃炎一起加重,生活依然很好。新聞照跑,書照讀(廖亦武的《地震瘋人院》怎麼寫得這樣好!)在沒有雨的台北城走上長長的路,在傍晚,在近午夜的時刻。


做了一個決定,微微的興奮感。決斷後將擁有一段清亮的空白,我說,那時候要去打羽球,還要去爬山。




毛咪不知道怎麼回事,近來很凶。搓摩她幾下就依嗚呀哇地警告。甫換工作、外宿回家的妹和貓玩一玩手就被咬了個洞。這貓最近不知什麼緣由地喜歡趁其不備地咬人。被責罵了再眨眼裝傻,決定為她添名:恰北北。看著食盆的時候就叫:肥吱吱。不容更改。




上周到鹿港文武廟講課,第一次在古蹟上課,感覺非常好,人數適中,甚至還有高中生。雖說是粘錫麟老師帶來的,但能耐著性子聽也不簡單。一切愉悅的因素讓場地限制不那麼讓人不舒服。不過當天生理痛,早上從新竹無位一路站到彰化;回程時因錯過班次再度無位從彰化站回板橋,幸而E自製的冰糖桔茶一路撫慰。


下課後,一位男學生跑來問我問題。仔細的內容忘了,但大概是「妳怎麼有正義感?」之類的。我一愣不曉得怎麼回答。正義感好抽象,又或該說,「正義」真的存在嗎?我沒有這些詞彙的定義,只有「同理心」。


我不要的,別人也可以不要。所以當每個人都不要的,如污染,卻被人(政府、財團)強迫接受,怎麼會不憤怒啊?更何況,如果,喜愛赤腳在泥土踩踏;如果在都市裡望見一隻黑冠麻鷺會開心;如果對蝴蝶飛舞的姿態好奇;如果曾感激清澈的水流讓你在夏日消暑、一呼吸有暢鼻的空氣。要怎麼樣不對它們的消逝感到哀傷或憤怒?


這個世界從來不是一個人獨活的舞台。




妹的新工作是精神病院。她回來抱怨好累,因為一位護士要照顧90位病人。雖是慢性病,但每個人輪流出狀況。她說,沒想到精神病院是這樣的。「我覺得她們比犯人還不如。」妹說,有的病人有糖尿病,或罹有其他疾病,「但醫生很不積極。」一直以來,精神病的醫療資源完全不足,但從來沒有改善。


(《挪威的森林》裡那樣的地方真的有嗎?)


妹的醫院經驗有的很哀傷,有的很好笑。一位女病患名喚XX玲,每當妹叫她名字服藥時,XX玲便會氣急敗壞地對妹說:「我不是XX玲,我是裴XX玲。」我問:「她冠夫姓?」妹說:「對,不過她說她老公是裴勇俊。」


有一位年紀比我還小的女孩,家裡經濟狀況好得不得了,她卻只能住在精神病院。「她一回家就會病發,因為看到自己的爸媽。」為什麼?不知道。女孩什麼也不說,在二十三歲的青春當頭。也有一位女性和友人到日本旅遊時被輪姦,從此再也回不去她原先的人生軌道。還有一位女孩戀愛被父母反對因而罹病,母親自此肩負起照顧她的責任,天天探病。


當然也有像被丟垃圾一樣地放在院裡不受聞問的病人。甚至有的殘疾病人因父母過世,只剩手足,手足卻將他帶到這裡一去不返,每月的殘障津貼也盜領而去。院裡提供三餐,但不見得每個人都只需要這樣的份量。多數人手邊沒有錢,家人也不給錢,於是一位病人一直喝水喝水喝水喝水。喝到鉀離子不夠危害健康,最後連水都不能喝了。


一個人一個故事。九十個故事化約成一個「精神病」的名詞。想到這樣的化約心驚膽跳。而一座醫院、兩位護士。誰在天枰另一端加重病人的傾斜?




天光日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