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阿公過世已經八個月。自從送走他那天起,一直不想到紀念館去。一是感覺他不會在那裡,不會在一個小小方格裡安安分分,二或許是,不想見他在那裡,如果到了另一世界,還必須困住。


儘管如此,來不及趕上告別式的兩個表妹,從澳洲回來,茲茲念念一定要去和阿公說話,春節,紀念館休館,直到今天才開放。準備清香素果,先拜地藏王菩薩、二拜土地爺爺,三祭塔位裡的神靈,然後才進塔找塔位。阿公在四樓,幾從天花板連到地上的塔位裡,他在最底。


我們四個圍著那磁磚大的,對我們來說僅只一個平面的塔位,雙手闔十、對他說話。起初我說不出話。他的塔位前有經文,經文下方有他的名字,但我依然不覺得阿公在那裡。很清晰的感覺:那層樓裡除了我們,沒有其他訪客那樣的空蕩蕩。


只是我還是闔眼。閉上眼睛後,經文的祝禱聲緩緩入耳,接著是妹妹們的啜泣聲。忽然間,我想說話。語句有些零亂,卻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,重複又重複的詞語是「想念」。


頭七時,反覆摺著無盡的蓮花座的畫面重現:所有儀式,都是為了生者的不捨。所有封藏,都是為了生者的傾訴。


我確信阿公不在那裡,不在小小的塔裡。
他知道我知道他不在,所以從未催促我去見他。
我確信阿公不會對我生氣,不因我不去那小小的塔裡。
但他佯裝自己躲在那裡,等待某些錯過的彌補。


阿公,新年快樂。